有一天,我的生活重心曾經是學校,後來是醫院。
我傾聽玻璃窗外的大雷雨,碩大的閃電不時照亮有限的夜空,距離高雄長庚的三個月,到義大的一個月,原來零星的台北三總例行一週的手術,又住了一個月。
沒有什麼是全新的,只是同時善於消失與回來。離大直彷彿很近,我輾轉迷路在蹲滿龐大捷運怪獸與剩餘公車間,連實踐大門都不是我記憶裡的模樣。生命是一座挪威的森林,如果掉進黑暗裡能做的不過是靜心等待,直到雙眼習慣黑暗才能看見那幽幽出口。
福智班長隔三差五的打電話關護我們,出院回來我不得不回去繼續上課,感恩以報。
我不知道脫節那麼久可以做什麼?照顧孩子的傷口,彷彿很自由的時光卻不是完全自由,哪裡可以有自由不受時間限制可以隨時離開與回來的工作?
我走進家扶的「用愛包圍」,幫不了自己也許還可以幫著別人,畢竟每個人生需求不會一樣,我的不圓滿卻可以圓滿別人的另一個缺口。
可是我愈想忘了那時的自己卻愈需要面對自己,每一堂試煉的課都在水淋淋揭開自己的傷口。我以為「志工」是一份自己很好所以有餘暇去照顧別人的「好人」,原來每個人都有缺口,不一樣的缺口,只是像月亮一樣,善於隱藏與展示光亮的那一面。
我在血肉模糊中,像李醫師的繡花手,一次次挑開腐敗卻藏在癒合中的潰瘍組織,只是我沒有麻醉,痛不欲生。我的淚愈流愈多,也愈流愈少,直到我在別人的眼淚裡看見自己的眼淚,直到我在對方的笑容裡看見自己的微笑,幫了妳,幫了自己。
我參加「生命線」課程,沒想救別人,只想救自己。我應該學得最好,從不缺席早退,可是沒有人留下來,我也沒有。
如果惡人要自殺,我絕對支持不反對勸止。我沒想陪孤單老婆婆每天持續安慰十分鐘,我沒想為姐妹失和或修理機車嫌太貴撫慰委屈的心靈……
他們比我還那麼不值得贅訴……
我在「民族舞」裡找到心跳,聽到自己明確的喘息,而不是一灘靜寂多年的死水;我流著汗而不是淚水,身上是汗濕的冷而不再是清寂的冷;我在繁華的燈光後回首──曲徑闌珊來時路,那些失去的過去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以為總有七年,原來說過的話是隨時可以更新的,這就是相濡以沫相忘於江湖,一直是我──真心了!
你最想要得到什麼?又願意為此付出什麼?有人要賺錢,有人要福利,有人要發展,有人要聲名,我要一個不介意我的來去,隨時可走不留負擔給老闆的地方。
在這個可以仰望到天空,黑暗中懷著溫柔夜光,白天我隨時可能要去學校處理孩子的傷口,傷口嚴重隨時就要啟程飛往另一片白色囚籠……
這是除了家,你們堅定等我回來,一個月,復一個月,儘管無足輕重,有人相信我,等我,六個月。
還有什麼是可以被拿走的?希望比失望傷人。
于 111.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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