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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煙渚.jpg

朋友說:我覺得生養小孩,也是渡人渡己。

我說:我覺得兒子受傷是來渡我的,我因此看到生命的可能和希望,還有勇氣。

 

面對孩子,我們總有許多隱晦的牢騷在暗地裡彼此傾訴。面對別人的質疑卻要變相保護孩子保護自己,找理由為彼此解脫,儘管有些行為在自己的教養裡無法接受,可是又能如何?他們是獨立的個體不是我們的附屬品,誰叫「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我們帶著原生家庭的傷和遺憾,不願複製又無法不掉入另一種無解的循環。別人的童年是嚴父慈母,我的童年是嚴父嚴母,在苛責中長大的孩子容易自卑,覺得做什麼都是錯。在別人眼裡,我是家教很好的老師女兒,也不否認部分是棒下打出來的好成績,可是這半生都在否定自己,離開家就放棄不再努力隨波逐流,不知自己要什麼?做什麼?所以一時盲目才有可趁之機,我花了很多時間很長歲月在重建自己……

所以我沒太制約孩子,我不知他們想走到哪裡?可以走到哪裡?離開家後,我得到自由,可是我完全不知如何應用自由,所以還是一事無成的回來……

 

..

所有的孩子有無限的可能,他們還不懂怕,可是除了努力前進,似乎當時也沒別的路可走,他也無法選擇放棄,雖然他痛得說想死,可是那更需要勇氣,連我都沒有……

 

在灰澀的網球場,昏暗的燈光下,網球在牆面與地板之間製造來回單調而貧乏的聲音,一個孤單的孩子拖著孤單的影子在牆面與地面之間穿梭。我感到沒有聲音的痛,淚留下無底的洞,明明痛在你身上,為什麼你還可以這樣努力堅持也要打球?

我沒有道理要你放棄不再努力,要你停頓不再前進,我只能選擇陪伴你而不僅是跟隨你。為了陪伴你走向更遠更好的路,於是我也需要建立自己的能力,才能不落後失去你。

 

我不知道從哪裡踏出久違的第一步?只知道我必須先走出去。往前走,我看見路口「福智」的門口貼著招生啟示,想起年初婆嬤的生日餐會,三妗才向我建議去那裡學廣論。我心裡慘澹,原來我已經到了要靠修心念佛來安度餘生了嗎?

我走進去,櫃檯的女人親切的招呼我「學姐」?她說是我國中的學妹,見過我,認識我。我不認識她,除了同班同學,在學校我不怎麼認識別人……

衝著這些親切的招呼,我先填了報名表,我不確定我真的要上課,如果後來班長不是那麼殷勤慰留。

寒假孩子從台北三總轉到林口長庚的手術失誤,這是在那裡的第二次手術,傷口潮濕潰爛,周圍皮膚再度剝落失去,需要再度重建植皮。我在短短寒假到春假驚懼憂怖潰堤驟失十公斤,因為孩子受傷而失調迅速逐年上升不去的體重終也因孩子而重度失落,原來人生必是有失有得,時間帶去的有一天也可能會再帶回來。

 

我走進幽暗的小手術房,黑暗的屋子裡只有手術床上的強烈燈光,麻醉的孩子無知地躺在那裡,一面之緣的李醫師大手在他小腿上來回揮舞,細膩挑去腐敗殘缺的傷口組織,眼神像繡花娘一樣專注堅定。

他安慰我:會沒事的,台北那裡都聯絡好了……

 

于 11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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