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這樣做,我很遺憾。」
小說裡,這樣一句話就結束了男女主角的感情?
從前看不懂?現在依然想不明白?
人的感情原來就是這樣脆弱,禁不住一句話,一件事,就是永遠了……
如果故事也有續集,是不是就能像缺了又圓的月完滿?
「超級大滿月」,錯過再等18年?
牛的嬰兒札記裡浮貼著「超級月亮」的新聞剪影,報導裡的月亮很大,像小時候在陽台上屋簷邊看到的一樣大。
可是傍晚我看到的月亮比現在21:50看到的還大還亮還美,而我正在奔馳的公車上,看熟悉的窗外。
前些天蘭傳來二張照片問我見過嗎?
~我們的軍營呀!
~聽說是「越南難民營」?
~是啊!借住在那裡呀!
~只是覺得原來在我們澎湖發生過這些事,我卻都不知道。
小時候的我們讀的只是「國語日報」,自己小村子以外的世界都像仰頭看見天上的星星一樣遙遠。
那群越南小朋友,他們在學期中來,似乎不到學期末就消失了?
前段時光才看過報導,似乎被國外的親戚接走了,或者移防了?
對小時候的我們來說,他們既不屬於這裡,來的突然,走的也理所當然,除了留下短暫而模糊的記憶,一點也不奇怪。
小朋友走了,年輕的女孩還在,她們和高中補習的我一起搭最晚的公車回村。
下車的前一段路是相同的,美麗的女孩教我唸數字1–10,我還記得,只是口音應該不確實了?
離開澎湖,回到澎湖,蘭的照片已變成歷史的遺跡了。
月亮偷偷的在改變,她變了過去,可又變了回來,記憶裡消失的越南姑娘們有一天化身新娘與看護重新回到我們的村莊。
她和我一般年紀,也有二個一般大的孩子,我知道她把對孩子依戀之情寄託在牛與妙身上,我樂於分享樂於盤桓在黃昏黑夜裡的夕陽明月裡。
她來自遙遠的他鄉,陪我渡過牛受傷後最艱難痛苦的歲月,呵!一屋子女人的眼淚。
歲月在走,走過的路總會走完,她走了,送走了阿嬤,開始還會在新年裡收到久違的訊息。
緣來緣去,緣盡?再沒有消息。
我會記得妳,永遠感恩妳,陪我熬過的那段受傷的歲月。
月有陰晴圓缺,圓缺陰晴,缺了的角每月總會再圓一次,人缺了就再也回不去。
明月夜,小山岡,離開台北前,我總站在大安公園裡信義新生南路口的小山坡上望。
時報廣場,頂呱呱,新開的幾家燒烤……深夜裡的台北在澄黃的街燈下安靜得像迷霧中的幻影,燒烤店二樓晃動的人聲煙香就是螢幕後的剪紙。
再回到台北,不夠深的夜裡,既陌生也熟悉的車陣像「風之谷」裡閃著紅眼的大蟲,龐龐地來,龐龐地去。
月亮一直都在,她照進安靜的觀音竹林裡,綠葉依舊,風依舊,月亮依舊,只是熟悉的台北太陌生了。
月亮一直都在,拿到駕照時我壓根不碰車,多年後腳踏車沒了才不得已騎車,在傍晚呼掠過搶山尾看沿路的山羊。
多年後的這個新年,成群結隊的羊沒了,大概是放羊的老人也沒了吧?
沒有永遠,一句話,一件事,一個人,一個世界,就結束了。
千江有水千江月,
這月照過山岡,照進海洋,
照過漢唐,照進民國,
照過從前我們的天空我們的海,
她一直都在,照過的人都走了老了。
一直想不懂,為什麼小說裡一句話就能結束從前現在?
情既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終?
這世間多的是陰差陽錯的結局?
月圓了又缺,缺了再圓,每個月總能再完滿一回,人不如月。
這月照過前塵,照進未來,
她會一直都在,只是我們會老會走,
她會一直都在,千江有水千江月。
10歲以前才是真人,我們都是假的……
我們沿路努力為自己畫上美麗的色彩點上光亮的燈,
最終我們只想樸素地守在一輪明月下。
我們相識10年,20年,30年,甚至40年了……
我們相識了半輩子,實則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人生不過如此。
就像阿貞觀──將你,還諸天,還諸地,還諸神佛。
于 105.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