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車禍,這是我第二度站在加護病房的門口。
深夜裡,戴著安全帽的男子自稱是蓁的弟弟,他的姐姐我的同事出車禍了,腦出血,等開刀。
整夜裡,我在有限的記憶裡回想有限的眼角餘光看到的畫面,碎裂散佈的機殼,交警在丈量,旁邊圍著三兩成群的觀眾…
這幾天澎湖都有車禍的新聞呀!
天亮後,沒有家屬的休息室,護理站也不肯給我訊息。
聽說蓁是10多年的老員工,白天還在市場幫忙賣菜,我想這樣很辛苦吧?
頭家嬤的看護阿姨總說~我真的是不睡覺的,不像蓁大咧咧地走出櫃檯就在沙發躺著睡了。
這裡很自由,空間很大,外面很安靜,裡面很幽靜,還有專人打理。缺點大概是──名字取得不夠好聽,離海水還有點距離,而且沒有鮮花。
10幾年的歲月?我常常無法想像──一個人為什麼能呆再同一個地方,重複同一份工作,那麼久哇?
小老闆娘來和我談工作,蓁是帶領我的前輩,可我們相處只有見習那五夜,之後有她就沒有我,她是名單上的字,半年多來也只掛在看護阿姨的嘴邊。
她還有意識,還會說話,還記得家人,只是忘了那電光火石的車禍,會不會想起來?
不會了,沒人能預知那瞬間的意外,清醒之後只剩空白。
開放性骨折,復健,未知的無數個明天…
我們都期待妳平安回來,我還不想變老前輩。
那扇門外,曾經徘徊著許多焦著等待的親朋好友與陌生人。
曾經有個人躺在比加護病房更讓人絕望的地方。
祂的身上佈滿管子連接著儀器,沉重的幫浦聲取代虛無的呼吸聲,在整個漆黑的房間裡獨自照著一個角落的蒼白光亮。
歲月芢苒,
走了的人走得很久很遠了,
受傷的人還有很遠很久的路要走。
時間沒有等我,
我們會彼此遺忘在陌生的光陰裡。
今生,見與不見,都惘然。
于 105.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