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正藍

98.10.18

因為大牛的腳被固定長達三個月無法轉動，所以13才開刀接骨，14的下午護士就搬了一台機器進來，說是要開始為大牛做「復建」了。

機器每次以增加5°的微幅慢慢將大牛的膝蓋彎曲，大牛當然是疼得呱呱哭叫。休養了好一段時間，很久沒再聽到他那來自煉獄般淒厲的哀嚎聲，陡然再重出江湖，還真是石破天驚、嚇人心弦。

早就知道皮肉傷痛，復健更痛，也更長更久，因為我也曾經經歷過長達三個月的復健期。一開始手腕只是陌生而無力下垂著，當復健師亦只是以5°的微幅將我的手腕彎曲，我也疼得牙根緊咬、指甲猛掐。每天要出門做復健得先為心理做復健，當真是「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

我只是手腕小骨折，只打石膏而不需開刀。但大牛那麼重的傷，還是骨折斷了三個月剛接好；一方面既要忍受傷口的疼痛，一方面又要承擔復健的辛苦；蠟燭兩頭燒，真是難為他了。

所以他哭、他叫，他說〜讓我死了吧！然後他就拿頭去撞欄杆或是往後撞牆。他哭得死去活來、聲嘶力竭，我亦心痛不已，眼淚像瀑布直瀉而下。幾次護士都勸我離開，眼不見為淨，還為我安排了心理醫師。但我怎走得開？讓可憐的大牛孤軍奮戰。

大牛傷口疼、筋骨痛，他哭得太淒厲了。他叫我們都不要再管他了，讓他死吧！我氣得哭打他的嘴巴。

我躲在被子裡哭，大牛一次次掙扎脫離機器的控制，我得一次次親手將他的腳逼進機器的懷抱。所以他踢我、踹我，叫我也去死好了。

慈母明明心疼孩子犯毒癮的痛苦，但為了真正幫助他，不得不狠心綁著他，任由他猙獰涕淚哀求，甚至報警處裡。就是像這樣不忍又不得的心痛吧？

鄰床的媽媽低聲問著成年的兒子〜如果是你，忍得住嗎？

空氣中只有大牛的哭號聲，我們只是沉默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