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中，麻雀在木麻黃裡愉快的歌唱飛躍，花垣裡朱槿、九重葛開得正艷紅光彩。天空晴朗朗地，白雲一團團變化著風景，偶爾會有飛機掠過拖著兩道白痕……
她就倚在窗邊，偌大的校園很空洞，這個教室裡只有她，她就坐在後門口凝思著。她一如往常的溫柔細弱，美麗的大眼睛專注地望著遠方，及肩短髮在風中微微搖曳著。透過兩棟建築物，她還是可以清楚的聽到：校門口大馬路上來去的公車聲，笨重而單調；女教官ㄎ一ㄎ一ㄎㄡㄎㄡ的高跟鞋聲，國文老師與公民老師的爭論聲。一隻野狗悄悄地溜進教室，從前門進後門出，牠就躺在走廊前，無聊地哈氣，無聊地瞄她一眼。
午後的空氣靜極了，沒有人會到後面打擾她；商科的學生不需要這樣爭取分分秒秒，因為還不是期考時候；姊妹們不會來找她，因為離看夕陽時間還約莫有兩個半小時。她有些不捨，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她從不曾想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它的。她突然開心地笑了，那麼勉強無力，狗兒正追著尾巴上的蝴蝶兜著圈子，隨即又讓從水溝跳上來的青蛙嚇得一愣一愣地。多可愛呀！這個世界那麼讓人驚喜，讓人回味。
三點多了，陽光正在燦爛，她暈眩極了，額頭冒著冷汗，她的唇那麼蒼白乾燥，那曾讓人妒羨溫紅的唇。又是飛機掠過，她低頭看了看錶，三點四十八分，飛機又慢飛了。她抬頭跟著飛機的視線而去，直到遠了沒了蹤影，「祝你一路順風！」她在心底輕聲招呼著。
烏雲飄然而來，薄薄淡淡，雨絲若有若無揮灑著。那麼今天不會有夕陽了？她不再遺憾錯過最後的夕陽，因為根本沒有，她對這結果滿意地又微笑了。她感到冷，有些麻木無力，支撐不住頭的重量，緩緩地趴在窗口，遠方的雨霧般迷離。她又笑了，闔上雙眼，一滴淚水自眼角滑落。她不再會感到抱歉，不再遺憾，因為都遲了。
狗兒自牆角站起，抖一抖身上的水珠，瞄著她窗邊飄揚的秀髮，吠了一聲，牠一溜煙地跑了。
三個女孩興高采烈地談笑著，空洞的走廊泛著回聲。她們毫不猶疑直截地朝她在的教室走來，因為只有這間教室還開著門，只有她會在雨中開窗，任由雨絲散在她的髮稍而自認詩情畫意。時間五點八分，她們預計十分抵達教室門口，十五分出發去看夕陽，到觀音亭會正是五點半。
背後的操場上懸著透明亮眼的彩虹，雨早停了，花草樹籬閃著淋洗後的清新，大地隱隱泛著血腥的嘆息，水果刀放棄辯解地躺落在椅腳……
自在飛花輕似夢
無邊絲雨細如愁
夕陽依然
人兒不再
夕陽依然通紅，霞氣靈光；堤防上依然人群踴躍，少了個她，永遠地少了。
而天堂，白色的天堂，是不是也有夕陽？白色的夕陽？
于 94.12.18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