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將閒風輕裹 誰拿浮雲遮戴
誰將浪花踩濕
誰任眼中的迷離自橋下穿透
花爸走了,花奶奶許多時候意識也不很清楚了,還有看護陪在花媽媽身邊,幫著料理。
一年後,請了工人拆掉沒人修剪枝葉長得茂盛得塴壞的花壇,修整了屋裡陳年發霉的牆和天花板,也鋪平了內外院龜裂的舊傷痕,為了方便怪手出入,那道隔開裡外庭埕的大門連咾咕牆也一併拆了,更別說——花爸下班後認真照顧的那些花花樹樹……
原來的綠意盎然春機蓬勃,像一條灰白的水泥沙河,由外到內淹沒了花家,悲傷的時間還一直在走……
若若帶孩子回來,帶來短暫的歡樂,隔天又帶走了……
那最後一道門口,花爸每回都站在門前微笑揮手目送他們離開,那消失的笑容像消失的門口,無邊無際……
回到馬公的若若,不再和孩子到婆婆店裡吃晚餐和幫忙,她躺在黑暗的房裡繼續一個人哭泣,深夜繼續在黑暗中一個人漂流……
和開文一去不復返的關係,像不再反覆傾訴的沙漏,在時間的塵埃中洩漏乾淨……
像老家後院剩的那堵舊牆,只有青苔掩面的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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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了,青空一片楓紅,在紅塵裡,花火節已經結束,花火還在一直盛放……
開文開了補習班,結交更多離他們世界更遠的三教九流家長,賭性更堅強。
吳家的人說——是她狠心的拒絕,讓他沉淪。
她放棄開文,開文卻不肯放過她,還在找機會騷擾她,她怕他。
花火已經結束,三兩的人群都已經離開……
秋天的海已經漫上來了,濺濕了離若的腳踝,淹沒了她的小腿,幽藍的大布裙在黑空中大力翻飛,像掙脫不去的大蝶……
離若想起那個中正紀念堂,灰白的池塘,清冷的月光下長長的灰影……
離若想起開文進入她的那一個夜晚,他俯身在耳邊說:「妳要叫出聲讓妳爸媽聽見,進來看到我們正在一起嗎……」
離若想起開文今晚還在家裡,走進黑暗的廚房喝水,走進黑暗的房間唱歌,而她喝下那杯黑暗中的咖啡……
離若想起挖破的蚵肉流出白白的乳汁,污染了小水桶……
悲哀與骯髒,帶著腥味的潮向離若淹沒……
秋天的海已經漫上來了,黑色大蝶在白色的浪花中像懸浮的海菜飄飄蕩蕩……
離若的手機在一旁亮著畫面,畫面裡只有「救我」,畫面熄了……
耳機離開離若的耳畔還在唱著:「大海不明白 弄潮的人啊 夏天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
月光在海上照耀出一條金光閃閃寬大的天堂路,離若穿透的身影含笑坐在月光前,遙遠的彼岸綻放著絢爛模糊的,煙火……
是那晚風,徐徐吹來……
吹過的晚風,不會停留,像青春的歲月,繞過一年一年的樹匝,各自留下深淺的年輪。
秋天的海流動金黃的色澤,中天的明月,照亮世界,是一座無垠的廣寒宮。
讓我投影在你的心底
不離 不忘
恰似秋天的海
湛藍 蒼白 遙遠
我不是你的月光,你也不是我的牧童。
我遺失羽衣,回不去九重天……
于 109.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