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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銀色月光下+.jpg

輕輕地 畫一個圓

把你捕捉 在裡面

假裝時間沒有忘記 消失的只有風

 

離若徘徊在舊地,那道一度淹沒她的斜坡。

她迴盪在自己的回音裡,留下來?離開?留下來?離開?留下來……離開……

她覺得頭痛,頭痛就吃藥,她沿路走,沿路吃,愈走愈模糊……

那些回音像緊箍咒箍著她的頭,她的喉嚨,她的心臟……

她腳步撲朔,雙眼迷離,茫茫的海,漫漫長沙……

裸露的石尖劃破她的手睕,風在長沙上一點點飄忽著斑斑血跡……

 

曾經她最愛夏夜晚風坐在碼頭邊那座小小的燈塔下,聽蝦歌魚唱,遠方的燈光漁火交織成一片浪漫迷惘……

她年復一年獨自走在黑暗中,直到再見到長信,想起曾經擁有過的那些亮光……

 

她像浮沉在茫茫海上沒有方向,後來發現有一道熟悉的光照在遠方,可是她不但不能前進,還必須遠離,遠離那想要溫暖的安全依靠,她已經找錯一次浮木上岸,不能再錯一次……

 

她在自我掙扎中將自己愈捆愈緊,關進愈深不可測的黑洞中,在那裡,她才有安全感,無人伸手可即的安全感……

 

黑暗是一個洞,她是洞裡脆弱的小獸,不再相信這個世界……

 

﹡     ﹡     ﹡     ﹡     ﹡

 

離若在夜裡甦醒,圓滿的月光融融地照在床上,藍色的牆,藍色的床,藍色的窗簾,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上還吊著點滴……她疑惑地看著陪客椅上的男人?詫異地看見長信?

長信手長腳長,超出長椅的長度和寬度,從前瘦得像竹竿一樣,現在和花爸一樣壯了。

花爸厚實的背影坐在點著檯燈的書桌前批改學生作業,站在院裡修剪著多餘的枝葉,穿著男人味的白汗衫汗流浹背地敲打壞掉的桌椅……她從小畏懼爸爸的嚴厲又依賴爸爸的教養,她一生也許最想尋找和爸爸一樣的背影,安全但溫暖。

開文個兒不高,開文不愛文學,開文無法寧靜,離若都知道,她嚮往的家依然是有花爸的身影,除了職業,開文沒有一樣相像,他與離若對家的想像背道而馳,更行更遠,終成最近的陌路。

 

睡得不舒適的長信醒來,乍見離若若有所思地對著他沉思中……

「我打電話給妳,正好路人接到,他說妳受了傷,好像還吃了藥,意識有點不清,我請他幫忙叫救護車,然後我就趕來了。」

「……」

「妳可能頭痛得模糊,藥吃過量了,手睕又被石頭割開很長的傷口,已經縫了十幾針。」

離若低頭看著自己包紮過的手腕,厚厚的一層白繃帶,她的手腕被石頭割傷?她不記得?

「你這麼晚還在這裡……」

「沒事!跟我老婆報備過了。」

長信的妻子是小兒科醫師,在長信參加的動物義診中當義工認識的,兒童和動物,完美的組合。只是有了孩子後,反而敏感地拒絕動物加入生活,以致長信下班回去就像怪獸回到電力公司得先消毒一番。

 

長信說得坦然,離若心底卻有些微的酸楚,明明睡得很多了,不想耽誤長信的休息,還是藉口藥性未退,翻身躺下繼續睡。

 

月光高掛窗外長空,兩個人的月亮,一個人的孤單。

 

長信看著月光下離若的睡臉,長長的眼睫,緊鎖的眉頭,眉頭下關著一雙藏著許多故事的眼睛,那故事裡有沒有我?妳是還忘記我了?還是又在裝傻逃避我?

努力往前走的長信無暇為過去停留,他的世界可以很大,身邊的人可以很多,妻子子女都很優秀,他是人生勝利組。

 

可是,長信,我不是你慈善卡上的集點貼紙。

 

月光下,我記得,記得那一個盡頭的月出,你大聲吶喊著我的名字。

 

 

我們以為離別很近

永別很遠

轉身只是咫尺

 

咫尺

 

天涯

 

 

長信!我們之間,咫尺天涯。

 

于 109.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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