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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0815 06  

98.08.09

從來明日停班停課的颱風假,只是額外提供男人一個飲酒作樂、吃喝嫖賭的另一個機會。從來大多數的颱風夜,我也是候著小孩睡了,坐在電視前,守在電腦前。風大了,是一陣樓搖地動;雨大了,偶爾夾雜著雷光電影。風大了,關玻璃窗1/2–2/3–全關。雨大了,拆紗窗。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拆紗窗、關玻璃窗呢?因為澎湖冬天的東北季風睥睨全台,大多的颱風都放不進我心裡。但氣象局報得煞有介事,而一整晚一整排的北窗呼隆作響,擾人安眠。所以我醒著,等著;當天明日白,再大的風雨感覺都不那麼怕人了,我才能安心的睡。

記憶裡我只怕過二個颱風,一個「韋恩」,我清楚記得它的風向足足換轉了一圈360°。那是第一次半夜我們全家啟動,秉燭堅守門戶,清楚聽著屋瓦從屋頂滑落後院的破裂聲響。而天亮後我對家的感覺耳目一新,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滿目瘡痍。雙斜肩的傳統屋頂從此後改建為一般的平頂,棧間屋頂的石棉瓦全面重舖,咾咕石田垣半倒。夜晚伴我入睡的夜來香從此香消花殞,飄盪著鞦韆的老木麻黃腰斬,第一聲春雷雨後就會佈滿紫心小白花的苦揀樹走入歷史。豬舍不再養豬了,水井成了左右鄰居共同的水源。天一黑,爸媽不再催我們念書,老的大的三五成群在街邊閒聊交換經驗,小的幼的在一旁肆無忌憚地玩耍。當時車輛不多,直到夜色深到連對方的白牙都該看不見了,就會散場。其實那應該是我最無憂無慮無壓力的一段不短的假期吧?整整十天。然後電通了,水來了,我的家又一番耳目一新了,整個村也都耳目一新了。即使開學後,老師同學的嘴裡還熱熱鬧鬧地說了一陣子。

第二個是「奇比」,我叫它奇快無比。那是端午節前後,還好小姑正回來過節,當時我懷女兒大半年了。房裡積著水,而陽台整排南窗搖動就要連根拔起,他們兄妹二人忙著扶窗釘牆壁,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讓整個窗台隨風而去。但樓下似乎沒那麼好運,他們有人左右逢源,從此也耳目一新了。而當年最有成就感的是──我發現了尿布的新妙用。因為房裡積水,雨水又不斷從窗戶噴湧,幾條大小毛巾、浴巾、薄被都犧牲了。最後靈機一動,拿了尿布一塞,竟然三兩塊就乾淨溜溜。真是吸力超強,即使飽滿到忍無可忍,還是無洩可擊哦!後來我分享我的經驗,家裡也始終留著幾塊尿布,但至今再也沒機會用到,也早丟了。可見其他颱風都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而澎湖的颱風不是較台灣早,就是較台灣晚。當澎湖已在風雨中顫慄了,高雄的白日裡還只是略陰天而已。但昨夜隔著窗,站在陌生的港都一角的白色大樓裡,俯瞰樓下的停車場。方寸間水連著水,頃刻間積成個無邊的池塘,而遠方只是無際迷濛天色。這樣的風,這樣的雨,並不陌生,也毫無震撼,怎知天一亮已在南台灣掀起一波滿目瘡痍生離死別的人生苦果。就如當年的「921大地震」,原只是夜夢中短暫而持續的跳動叨擾,怎知天一亮中台灣一角已是哀嚎遍野。人生無法預告,老爸不也在倉促間離開。

隔壁床早趕在颱風前出院了,雖然白日裡高雄尚無狀況,但鐵公路都已停駛。早已警告老妹別來了,但她還是巴巴地在台北火車站等著台鐵復駛。終於12點第一班台鐵通了,她疲倦而興奮地電告我這個好消息,誰知卻是一天噩夢的開始。

午後開始零星的雨,四點多,老妹困在台南善化。因為大雨積水,又是小站火車無法回頭,當真進退失據。領了麵包杯水,當起了難民,手機又將沒電,也不敢勤於連絡。窗外飄雨,大大小小,一樣的天空,一樣的雨水相連,直連上台南善化。而我和大牛只是時而看著窗外,盼雨停,偏知雨不會停。

子夜了,窗樓外積著水,雨幕中的醫院蒼白而寂靜。老妹終於有了新進度,有公車願意冒險接駁,困乏的她最後還是要回了台北,大牛失望無聊地睡了。

午夜了,老妹還是來了醫院。原來車只往高雄送,在火車站口,累極餓極的旅人們各自攔車自奔前程,這一天的折騰至少是告一段落了。

天亮了,大牛訝異地看著原以為不會出現的人〜阿姨!你怎麼來了?(瞧!阿姨多疼愛你!)

 

捫心自問,我常想〜老妹這樣看來弱不禁風,瘦小的身子裡怎能藏有那樣無窮的毅力?讓她一週週、一趟趟,南來北往,樂此不疲,只為化解外甥的寂寞。角色互換後,我能做到像她一樣嗎?(至少這樣的颱風天,我是不會出門的了。)老妹不只人來,她還貼心準備了大牛和我愛吃的零食(簡直像來探監慰問的)。我由衷地感激,有了她相陪,我的確也像打了針營養劑,更有力量面對和大牛在醫院裡脫離人群的寂寥生活了。

 

只是向來待到傍晚的她,因為鐵路仍未通,午飯後又匆匆趕車去了,結束她最長的旅程與最短暫的停留。

 

像這樣善解人意又任勞任怨的女孩,怎麼感情路卻是一波三折,始終靠不到港口?而懶散怠惰的我,卻隨易靠了港就上岸,以為寫意,卻從此失去了人生航行的慾望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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