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9.02
從有記憶以來，阿爸就一直為「癲癇」所苦。沒人知道這毛病為何而來？就這麼突然發生發作了。在那不明所以、無能為力的年代，阿爸就此鎖在那不自由的陰影中40餘年。小時候不懂事，看著阿爸在課堂上忽然抽慉倒下，不但沒能就近扶持他，反而與同學不知所措地退縮在一旁。而後當我有機會站上母校的講台，在爸發病後代上他的課，面對台下茫然害怕的孩子們，介紹「癲癇」的原由和照護。孩子們似懂非懂的關切，才讓我覺得彌補了孩童時期的幼稚和不安。
還記得那一年，媽掩不住眉眼間的喜悅，她說阿爸要帶她參加「泰國團」旅遊。沒出過國的他們，心底充滿憧憬與期待。但是回來後，媽卻絕口不願再提起這段旅程，更再也不願和阿爸出國或只是到台灣玩了。因為在人生地疏的泰國，參訪寺廟與各家神功名療，爸沒有吃藥而發作頻仍。面對同團熱心的關切，守在發作後不醒人事的爸身旁，我可以想見媽的恐懼與無奈。於是「泰國」就成了阿爸實現環遊世界的夢想的第一站，卻也是最後一站。他原來退休後最想做的事便是──自由飛出去。但是不孝的我們還無能為力帶他們出遊，總不能我們出人而阿爸負責出錢吧？原想等女兒上小學了，可以有較充裕的機會，四姊妹兄弟輪流陪他們出遊。但女兒是上小學了，在上學的第一天，阿爸您怎麼就走了？
為了方便，阿爸始終不肯放棄騎機車的樂趣，這或許是他唯一感到有飛的自由吧？雖然他常因此摔得頭破血流。他每天要散步到碼頭二回，早起和晚餐後，又偏愛在黑暗的堤防坡上走（難怪我也是），常讓旁人嚇得心驚膽跳向老媽告狀。隨著醫療的方便，過去阿爸發病了，只是旁人七手八腳安穩他，直待他自己清醒；而今總三不五時被熱心的左鄰右舍叫喚救護車載走。所以當我一早又聽說阿爸又讓救護車送進醫院，半清醒的我總覺得是不是該準備些早餐？以免在沒有食物的醫院空等。但是為什麼這次會不一樣？為什麼不再一樣了？
現在阿爸可以自由飛了！他不用怕騎機車又要被唸，他不用買機票船票就能旅遊；他可以吹無限的海風，漫步在黑暗無人的海堤思索。最重要的是──他終於不用再吃藥了！有「藥師如來佛的藥懺」加持。
阿爸！您自由的飛吧！天上的雲彩那麼多，您任意的選吧！要記得回來看我們啊！
阿爸走的第三天，收到來自儀的包裹，那是她好不容易A來的長榮航空「Kitty撲克牌」。我要了三副，我的、妹的、還有給爸的。阿爸最大的休閒，便是坐在陽台書桌前一遍遍加著9─19─29；而那副牌面上已是20年前的玉女明星了。我們總記得為爸蒐集各式撲克牌，雖然他始終忠於原味、樂此不疲。而這副Kitty牌，原本暑假北上差點就能拿到，卻直到現在才寄到手。就像我在鶯歌為爸選的「陶笛」一樣，忘了在第一時間交給爸，就想那留著年底生日再送他吧！但一切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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