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漂鳥 來到我窗前歌唱 又飛遠了
秋天的黃葉 沒有歌唱
只一聲嘆息 飄落在那裡
看厭了台北的高樓大廈,它們像一隻隻龐然大物,盤據在擁擠的土地上,遮掩住已不夠乾淨的有限天空。大街小巷穿梭的機汽車,一聲聲催促著想放慢的腳步。看海要先等車坐到公館,再轉車坐到淡海,運氣不好這一單程就要耗費兩個小時。然後看著紅澱澱的夕陽,踩著冰涼的海水,眼前是一對對青年男女的含情脈脈,耳邊是一家家的天倫喧囂,更顯得初雲的孤寂。像偶爾掠過的海鷗,形單影隻。
初雲終於接受了明哲的情意,在一段不算短的追求期中,初雲卸下緊鎖心底的影子,放棄再等待一個渺然相遇的契機。她想回家,想結束每逢佳節倍思親的焦慮,她也想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做她歇息的殿堂。
被愛是幸福的。一向遊魂般飄蕩在台北夜空的一抹孤雲,半年前她在還是一群黃土堆的大安森林公園裡哭泣,而今和明哲並肩坐在白沙海園的平台上看星星。她不必再追隨一、二小時的車程只為到沙崙看海,她只要和明哲靜靜地走幾分鐘路,就可以坐在觀音亭的堤防上讚美夕陽。她不用再計算日子,在一本本桌曆上畫紅圈圈,只為了逢年過節倒數六十天才開放的機位。她不用再用敷衍的笑笑,面對左鄰右舍關心她交不交男朋友、結不結婚的問題。她知道水到渠成,從她接受明哲的愛情起,有一天就會成為明哲的新娘。
但是「愛」嗎?應該是「愛」。初雲不願再去想起沉在心底的影子,她真心誠意地接受明哲計劃的未來也付出她的愛。所以交往半年後他們就訂婚了,那麼順理成章而又一帆風順。如果「他」不回來,如果明哲不帶她去見「他」,如果她和「他」不在這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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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台北的時髦玩意。學電影科的老大Green,總是在下工的寂寥中,拖著她去認識各間不同特色的PUB。從東區到西門町,從士林到內湖,初雲從來都不習慣那種混著菸酒和怪節奏的黑暗角落。但她知道Green會帶她走訪這些夜店是因為心情不好,也許失戀了,也許拍攝工作挨了挫折,也許就是習慣性的空虛寂寞。初雲明白這種空虛寂寞,這是像他們這樣離家在外的遊子共有的心情。初雲是個安靜的陪伴者,她不能用言語來勸化這個三天兩頭就困在愛情裡的多情女子。她也無法明白,為什麼男人或愛情可以讓這個自許當個「現代女強人」的Green那樣頹喪失意。後來Green又為了男人與愛情,斷然離開熱愛的電影工作也拋下她,搬到台中去了。留在台北的初雲更寂寞了,姐妹伴又少了一個,但PUB還是不曾吸引她。
而現在,台北文化也飄洋過海熱鬧到這小島上了。這是一間名為「仙人掌」的地下室PUB,昏暗的燈光,陳列著各種酒類的櫃檯,隨時可見一桌子滿滿的煙灰蒂,嘈雜的勁歌快舞,當然還有三五成群的年輕學子。就像留過洋的人總要落幾句英文一樣,不到PUB似乎就不能算是離開小島闖蕩過台灣南北的大學生似的,回到家鄉的聚會因此紛紛從咖啡屋、茶藝館轉戰到PUB,合群的初雲當然不置可否地從不拒絕同學會的邀約。就在那一年級的寒假,那個年初三,初雲和眾姐妹們光顧了這澎湖第一家PUB。她們餓著肚子,原來打算在這順道晚餐。但是很抱歉,過年期間廚師休假,不提供熱食。於是頂著寒風,夜空中輕飄著雨,超強寒流裹住每雙就要看不清前方的眼睛。偏偏在轉角的紅綠燈前,初雲被紅燈阻住的腳步曾變得千鈞鼎重,只因為看到「他」。在綠燈稀微的霧光中,他們錯身走過彼此,這一眼又是六年後。
難能的,這些年澎湖島上已陸陸續續開開關關多間PUB,而這家「仙人掌」居然還屹立不搖,隨時高朋滿座。就在這天的中午,明哲約了初雲午餐,又帶她去「快樂龍」見了高一後就沒再見過面的老同學。中午炙熱的陽光燃燒著初雲的背,初雲的眼,初雲的心,亮得讓初雲無法直視老同學那張背光的面容。適時的大雨,才將她拉開滾燙得就要荒蕪的異空間。整個下午,初雲像經歷一場三溫暖,說不岀的酸甜苦澀。她終於又見到沉浸在心中的影子了,是「緣」不是「緣」,是「情」不是「情」,是「愛」嗎?應該不是「愛」。初雲不知道,她就要迷失在夜晚「仙人掌」的菸絲酒氣裡了。
春天,陽光時而溫暖時而炙熱,而夜晚卻還是寒涼的。春假是繼農曆年後的另一波返鄉高潮,不論是遠赴大台灣南北求學的、工作的,都回來共襄盛舉。當年他們離開小島時還是一臉稚嫩不安,現在各有專業,也各佔千秋。每個人都有一肚子學經歷要高談闊論,接上斷了線的聯絡網,介紹舊愛新歡,連股票財經都能朗朗上口。不同以往的,有人開始宣布喜訊廣發紅帖,明哲當然也要藉機宣傳他與初雲修成的正果。在此起彼落的恭賀聲中,初雲除了微笑謝謝,心中竟是一陣惘然。
突然在起鬨中,向天也決定了他和依玲的喜訊。
初雲丈二金剛,疑惑地望向明哲。明哲卻一反常態地迴避她的目光,忙碌地周旋逗留在各個話題中。破天荒地,明哲一點也不積極回到初雲的身邊,也沒想到帶初雲四處炫燿他得來不易的愛情。
初雲心中的疑惑像漣漪逐步擴大模糊。她終於有機會等到依玲和向天轉到她桌邊,在彼此的道賀中,疑問凝在嘴角串起又散落。明哲對她追求多年的辛苦過程幾乎人盡皆知,彷彿貼了屬於他的標籤,別人就不會再想染指。所以老同學們與她的對話,千篇一律地讚揚明哲對她的痴心令人感動。
直到初雲打了手勢表示要回去了,明哲才不得已地回到她身邊。初雲看出他强裝笑容下的不安,看出他不想和她進行任何話題。初雲體貼地表示自己要坐公車回家,好讓明哲和老同學們多聚聚。明哲如釋重負地送初雲離開地下室出口,體貼地關注她回家早點歇息。
初雲走入寒涼的風中,看到春假已經吸引不少觀光遊客來澎湖街頭尋寶。這時候應該是自由活動時間,通常是遊客用來挑選澎湖特產——文石印章,或採購花生酥、魷魚絲等海產的時候。初雲走過公車站,她走向更遠的觀音亭。她心中模糊的疑團,像白色的浪花在夜空下不斷翻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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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哲到台中出差一週,請了半天假,初雲在機場送走了情人,她帶著滿腹不可言諭的空虛和疑惑,坐上公車,來到久別的白色殿堂——林投公園。
沙灘上此起彼落的歡呼聲,花叢裡、樹蔭下隨處穿梭著觀光客的足跡。初雲靜靜地踩過木棧道,看了一眼沙灘上戲浪打排球的年輕人們,她走進白色沉默的圍牆裡。圍牆裡只是一片空曠,白花花的陽光映在白色地磚上,燙得似乎就要滾出熱氣來。初雲依然佇立在熟悉的小角落,那是一位女軍官的墓碑前。當年她曾帶著台北的同學回澎湖玩過,同學們見她特別向這面石碑致意,曾好奇地問她。她也如「他」所說:「因為這是八二三砲戰裡唯一的女軍官……」「他」的這句話,她從不曾懷疑。好笑的是,她的同學竟很認真地逐一勘查每一塊墓碑上的名字,還驚喜地通知她:「這裡還有一個女的……」忘了當時她是如何回答的?而那次也是她最後一次來看這位長眠的女英雄。
今天她又來到這個角落,她還是沒有興致去研究「他」說的對不對?也許一開始是她會錯意,反正那也不重要了。初雲就這樣漫無目的地站在石碑前,放任自己的思緒一會兒天馬行空地亂竄,一會兒陷入一片荒白,直到她覺得雙腳麻木地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了。她微轉過身子,試著運動一下腳踝,然後她驚呼一聲差點跌倒。
曾幾何時?她的身後竟站了個沉默的身影。那高挑的身影為她擋住了些許炙熱的陽光,那身影讓她剎那間亦驚,亦喜,亦悲,亦窘。她要如何解釋自己的存在?她要如何不著痕跡的離開還是留下?「他」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向天扶著初雲到一旁的涼亭歇息,順勢抬起她的腳就要按摩。初雲嚇得連忙縮回腳,臉頰迅速紅了起來。
「妳怎麼會來這裡?」
「剛在機場送走明哲,已經請了下午半天假,不知該去哪?正好公車來了,就就近來走走。」
「那妳站在那裡想些什麼?那麼入神。我都已經站在妳背後好一會了,妳都沒發現。」
「沒什麼,發呆而已。」
「有想起我嗎?」
「沒啊!」
「真的?」
「嗯!」
「妳說謊。」
「我幹麻說謊?」
「因為是我帶妳到這裡來認識那位女軍官的,我不相信妳會無聊到沒事去站在那些石碑前曬太陽。其實妳一來我就看見了,我在沙灘上看著妳好像心事重重的直接走進忠烈祠。我一直在後面跟著妳,妳卻毫無警覺性。我還以為妳是不是正在想起我們的過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因為觀光客很多,很吵,所以我才到這裡來的。」
「是麼?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昨天早上遇到明哲,我很高興他說中午會帶妳來看我,我也很期待。沒想到妳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有那麼難看嗎?」
「我沒有盯著人看的習慣。」
「妳還是那麼害羞。」向天一陣沉默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當年爽約?原來不是說好陪我去考汽車駕照,陪我過二十歲生日嗎?妳給了我一個難忘的甜蜜又痛苦的回憶,人的一生就一個二十歲耶!就這樣被妳毀了。妳要怎麼賠我?」向天故作輕鬆地大聲嚷嚷。
「我沒答應你啊!我只是沒說話而已。」初雲的回答連自己都覺得心虛了。
「哼!是這樣嗎?原來放在我心中那麼多年的疑問,答案卻只是因為我誤會而已嗎?妳心中對我一點也不在意,一點好感也沒有嗎?那麼為什麼肯坐上我的機車,和我到這裡來約會。我不相信那麼害羞怕生的妳會隨便坐上男生的車子出去玩。」
「那年文化中心只開放到五點,我馬公的朋友們正好都有事離開了,我又不想回家,才會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你。」
「哦!原來我那時只是個鬼啊!那麼換了別的男生約妳,妳也會答應囉?」初雲語塞了。
「妳還記得當年我們躲雨的那個地下道嗎?它被拆的時候,我就站在馬路對面。看著那隻無情的怪手一掌將它打爛,就像妳現在想將我們初吻的記憶埋葬一樣。妳不會要告訴我妳忘了那個雨天,那個地下道,還有那個吻吧?」向天深深的注視著初雲,初雲理所當然迴避著他的目光。
「我不記得了,我要回去了,再見。」
向天張開雙手攔在初雲面前。多年前的迷惑放在心中,不能自拔的結,既甜又澀的初戀與初吻,沒有答案的感情……,像滾著泡的沸水燃燒著向天。他沒辦法這樣又一次不明不白地放走初雲。
同樣的悸動在初雲安靜的面孔下鼓譟著,這些年明哲不經意地透露給她的訊息——向天和依玲相戀了,同居了,懷孕了,結婚了……這些訊息在昨晚捲成一個巨大的迷團包圍著她,她想問,不能問,不敢問,也不知如何問?她隱約知道從昨晚起,有些被遮掩的東西要揭開了。她該不該打開那隻想聽到真相的耳朵?真相就在眼前,她該不該問?或者她該快些逃開眼前這個人,但她怎麼也捨不得。
在一陣驚呼中,圍牆外此起彼落的奔跑聲迅速響起又迅速沉寂。原來又幾何時,海面上已是鋪天蓋地一片烏黑,硬幣大的雨滴很快落滿涼亭四周,連風聲都狂妄起來。
「好像和我在一起就會變天。」向天開心得意的笑了。這下不用找理由,初雲也只能陪著他困在這涼亭裡了。這場雨來的真是時候,希望它永遠不要小,不要停。
向天一臉輕鬆地坐在石椅上,好整已暇地看著初雲。從昨天中午,晚上,到現在,他才能真正好好地把初雲放肆地看個夠。
而初雲,她只是站在涼亭邊,倚著柱子,彷彿專心看著雨,也彷彿對雨視而不見。她的心思又遙遠地放空了,即使雨已大到灑上她的臉龐。
天空一望無際的灰黑,涼亭已被白絹般的水幕包圍了,就像當年那個逃遁無門的地下道。圍牆外的人聲已整個聽不見,雷聲交織著雨聲,又是剩下他們兩人的異世界。兩人的思緒都飄回當年那個狹小與世隔絕的地下道裡,外頭一樣的漆黑,一樣的大雨;內心一樣的悸動,一樣的不安;有期待,有空虛,有悵然,也有迷惑。
大雨持續下著,空氣陡然冷了許多,初雲單薄的衣袂在寒風抖索著。向天緊緊環繞著她,體溫烘焙著她,初雲凍壞的意識像雨霧一陣陣迷惘。
大雨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它來的急去的也算快,陽光像烘乾機般一下子蒸發了水分,白色地磚上的水漬瞬間都消失無形了。在剛才的一片晦暗中,向天只是靜靜擁著她,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就像一場夢,就怕一開口夢就要醒了。但黑暗過去,陽光出來,夢也還是該醒了。初雲試著移動自己僵直的四肢,卻發現向天一點也不想放開她,反倒將她擁得更緊。
「我一直想著妳……」知道這一鬆手,初雲又要永遠離開他了,向天更是不捨,他有許多話都等著一吐為快。
「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記掛著妳。我也明白這許多年過去,我們都不再是當年那個純純愛的少男少女,就算曾經有感覺也應該都淡了。這些年我也不是沒交往過其他女孩子,可是在我心中一直有個角落是為妳空著的。只要一放假回來,我就到這裡重溫我們走過的足跡,即使那個地下道已經擴建成大馬路了,我還是免不了到那裡一再徘徊……妳說妳坐上我的車是一時鬼迷心竅,我又何嘗不是被妳放了符,要不然怎麼會對妳念念不忘?妳特別漂亮嗎?身材特別好嗎?昨天看到妳,妳還是當年那個既害羞又安靜的小女孩,還是始終不肯直視我的目光,連微笑的角度都沒變。明知道妳已經是明哲的未婚妻,我還是翻來覆去一整晚就是睡不著。早上睡了一下,中午醒來我就只有一個念頭——再到這裡尋找我們的回憶。然後我居然看到妳,這應該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妳不會知道我心中驚喜若狂的程度,我幾乎就要大吼大跳來和妳打招呼。當我又發現妳停留在那石碑前,我更確定一件事,就是妳心中也有我,只是我不明白當年為什麼不肯接受我?」
向天的告白像小叮噹的時光機,一幕幕格放在初雲心中放映。向天說的沒錯,他們共同的記憶既短暫也夠清淡,她又何嘗不是緊鎖在心中某個角落。沒有見證者的愛情,像懸在斷崖兩邊的吊橋,一不小心墜落也不會有人聞問。因為沒有知情的第三者,守著感情的秘密就成了兩人既甜蜜又悲傷的負擔。
「這些年我很少回來,回來也很少再呼朋引伴去吃喝玩樂,也沒再見過明哲。只是聽依玲不斷說起,妳和明哲交往很多年了,感情很好,所以我也就不敢打擾你們。昨天下午親眼看他擁著妳離開,說真的,我還是忌妒。」
初雲的眼愈睜愈大,她瞬也不瞬地看著向天。依玲說?明哲說?她的腦海裡激盪著無數個問號,她和明哲的感情開花結果不過是去年暑假後的事,怎麼會是這些年?
「妳怎麼了?」向天發現初雲異樣驚訝的表情。
「我以為妳和依玲早就結婚了……」初雲脫口而出。
「誰說的?妳怎會這樣認為?妳也關心我的消息嗎?」向天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大概我聽錯了,記錯了,我一直以為……」
向天再等不及初雲的以為,他低頭吻住了初雲再說不岀的話。初雲一陣無用的掙扎後,便慢慢陷入了當年的迷濛裡,慢慢地回應著他的吻。發現初雲對他並不是毫無感覺,向天更急切地想一口氣補足兩人漫漫歲月裡的空白……
陽光溫暖兩人的身軀,也溫熱兩人的心。它照亮兩人的愛情,也照亮兩人就要交叉而過的未來路。初雲從迷濛的甜蜜裡醒來,掙脫了向天的懷抱。
「我愛妳,妳也是愛我的。對不對?」向天下了結論。
「不,我沒有。」
「妳剛才明明回應了我的吻。」
「我只是一時忘了你不是明哲,習慣性的回應而已。不要忘了,朋友妻不可戲。何況你昨晚才當著大家的面宣布要和依玲訂婚的消息……」初雲整了整頭髮,就要走出涼亭,向天依然拉著她不放。
「如果我們的心都在彼此身上,又怎麼能欺騙大家各自和別人結婚?」
「沒有那麼嚴重,我相信沒有人會比明哲更愛我,也沒有人會比依玲更愛你。他們都等我們這麼多年了,你怎麼能昨晚才當眾向她求婚,今天卻又向另一個女人說愛?你的感情也太不負責任了……」
「我……」
「我們只是偶爾相遇又分開的交叉線罷了。就像你說的,我們的記憶太短暫,就算有過心動的感覺也沖淡很多年了,只因為沒有得到所以還留著美麗的想像空間,但是我們都不是當年那些純純愛的少男少女了……」
初雲終於忍痛說了:「歡迎你帶依玲來吃我和明哲的喜酒。」
初雲頭也不回的走了,白花花的陽光曬乾了剛才那場雷陣雨,居然什麼痕跡也沒留下。剛才涼亭裡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白日春夢,他是不是得到了什麼?還是徹底的失去了什麼?
剛才那場雷陣雨,帶走了原來那群年輕觀光客。雨過了,天晴了,卻也又補上了一批中年觀光客。
海面上閃著動人鑽石般的光澤,三五隻海鷗在低空中梭尋著隱藏在海水裡的點心。
向天迷惘了。初雲愛他嗎?初雲愛明哲嗎?他還愛初雲嗎?還是像初雲說的——他愛的是藏在心中那最單純無暇的眷戀。
向天心中模糊的迷惑,也像白色的浪花一樣,在陽光下不斷閃爍。
有一首思念的歌 我不能唱 唱了心情 就會傷感
有一瓶回憶的酒 我不敢喝 喝了夜裡 就要難過
走在街上 將你的背影喊錯
沒有我想愛的人 親切回頭
電話接通 猶豫的名字說不出口
匆匆地掛斷 我盼望已久的問侯
喔 念念不忘的情人啊 我癡癡的盼望你還在乎嗎
一往情深的戀人啊 我無盡的想念你有感應嗎
喔 念念不忘的情人啊 你飄忽的身影我依然牽掛
又愛又怕的戀人啊 你迷惑的眼神我放心不下
于 97.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