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學,她走出幼稚園向右走,再右轉,再左轉,走過一段柏油路,就到了,像她的家鄉一樣,走著走著就到了海邊。
太平洋的海邊看不到紅通通的夕陽,只有颱風前夕有些紅紅的雲,普通的天氣,天邊亮著亮著就暗了,她獨自踢著細碎的浪花,隔著有些遙遠的距離看著別人大大小小的嬉戲。
她只有一個人,一個人帶著簡單的行囊,只詢問這個幼稚園有宿舍可住就來了,就像來了她只詢問海邊怎麼走然後每天放了學就來這裡。
她是那樣不合群,不合作,一個人選擇蕭索,又一個人為徹夜的孤單流淚。
她買了晚餐回宿舍裡吃,對面是小朋友的大寢室裡有電視,偌大的空間隨她坐著躺著趴著,看過八點檔她又無聊地回到海邊去。
和她的家鄉一樣,九點後就沒什麼行人了,她乖巧地坐在消波塊上,海岸邊都有軍方駐守,探照燈定時會掃一圈。她坐在光圈邊緣,人生地不熟,她需要讓軍人保護自己。
周末周日沒有八點檔,她從下午就坐在海邊,她從故鄉錄了一塊120分鐘的海浪與風聲,在太平洋這邊聽著台灣海峽那邊的聲音。
她想家的想哭,她孤單的想哭,她為心底莫名的空白無以為繼而想哭……
離開濱海公園,周末周日的夜更安靜,她向著與回園方的反方向走,這條路很寬很直,路旁幾間殘破的似乎沒有人住的空屋,在夜裡,這條路顯得詭異的寂靜,像電視上的鬼屋探險記,她懷着再往前走一會再往前走一會的忐忑還在繼續前進……
身後揚起一陣呼嘯,一群年輕的男孩騎著機車掠過,鬼吼鬼叫,原來台東市區也有飆車族。
她決定不再往前走了,前方除了黑暗,還是只看見無盡的黑暗……
一群機車又從後方呼嘯過來,她閃在路旁,那些機車卻紛紛停在她前後,個個下車將她向空屋包圍起來,有人還暗中偷摸了她臀部一手。
她厭惡而恐慌地往空屋退,藍色大門上的窗子已經破了,裡面是一地的碎玻璃……
彷彿某個帶頭的人,站出來離她最近,他不懷好意笑笑的說:「剛才有人偷摸妳屁股是不是?」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她不甘示弱,在她的童年裡,只有挨打不能求饒,她咬著下唇,用力把背包再往背後一甩,朝那帶頭的男孩身邊走過去,他們紛紛擠在她面前……
她安靜,沒有說話,也不看著他們,只是空洞倔強而沒有焦點的看著渙散的空氣,眼前充滿此起彼落熱騰的呼吸聲……
她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麼?也許很慘烈,她不敢思考,只是故作堅強……
身旁的那個人發聲了,他說:「好啦!好啦!放人家過去啦!」
眼前的人停頓了一下便讓開了,她沒有看他們,只是倔強地踩著一樣的步伐往前走去……
要不她能怎樣?她走路,他們騎車……
後來,她再也沒走過濱海公園往右……
于 11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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