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的日子,婆嬤出院了。
婆嬤原來的越南看護回國了,她是別人家用過的,剩下的期限不長。
新來的印尼看護也是別人家用過的,期限還很長,也很年輕。
她自稱原來服務的老人家中風被她照顧好了,功成身退?
我覺得很疑惑〜申請看護要假以時日,還要做各種量表,老人家就算中風好了依然是高危險族群,怎會過河拆橋?說釋出就釋出?又不是處方簽。
這個看護不一樣,大多人都知道印尼不吃豬肉,她可愛吃了,更偏愛鹽酥雞。
近日裡,生活中開始出現各種閒言閒語,剛收到的禮盒整個不見了,婆嬤皮包裡的錢逐步被掏光了…
有人說〜看到看護總是帶著包裹和垃圾出門,回來包裹則換了一袋衣服?
雖然形跡有些詭異,也無其他嫌疑人選,只是若無真憑實據也不能胡亂冤枉。
除夕夜,家族團聚拜年,三舅代收了所有紅包寫成紀錄,匯集成一大包交給婆嬤〜這些是妳收到的紅包哦!
婆嬤賭氣〜她不要拿錢了。
三舅把「大」紅包放在客廳的電視櫃上,轉頭又拿了另一大包交代二舅年後存起來。
..
都說女兒貼心,奶奶雖然和二兒子媳婦住,生活裡大小事都還是找嫁在左近的姑姑處理。
當她的神志開始退化,她照著三餐自清早4–5點起就到姑姑家喊門。
姑姑家是個大家族,吵了一家等於吵了三家,和三個哥哥商量後,也為奶奶申請了時下流行的看護。
初時奶奶也很排斥有個陌生人跟前跟後,在她還很有力氣的時候,總不時把阿芳簡單的行李往客廳丟,趕她出房門。(所幸家中的空房間也多。)
當奶奶開始愛數錢&愛吃糖,她總質疑阿芳偷了她的錢,又總到柑仔店亂花錢。
姑姑收起了奶奶的錢,柑仔店則寄著帳。
忘了是誰準備了一疊「鈔票」讓奶奶數,她還很分得清楚〜那些是假的,後頭是白的。
於是妹把二張便條紙黏了起來,變成了「厚厚」的鈔票,從此再無錢事。
過年時,媽翻出了這疊鈔票,她感觸的說〜等她老得糊塗了,也許也會變得很重錢,這些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等我老糊塗了是不是也要準備一疊呀?
..
天寒地凍的日子,婆嬤出院了。
婆婆說〜沒事!就是老了吧!
年初的生日&除夕夜,婆嬤在四代子孫環繞下,顯得很有精神,陪坐了很久,還會說會笑會YA!!
初二的家族聚餐裡,想是餐廳太悶了,椅仔頭也不好坐,茹素的婆嬤在海鮮餐廳裡應該也沒吃什麼,後頭她僅是撐著精神輪流當大家的前景照相。
離開前,她終於撐不住暈眩地困坐著,一家子大大小小擔心地圍繞著她。
婆婆說〜她老了,怕她撐不過這個年。
我才意外她前些時精神如此得好?
我們以為爺爺撐不過那個年。
但當廟公的他也許有三公主三太子的庇祐,他平靜而安祥的在初五的早晨離開了。
許多次,我們都以為這會是最後一次了。
二年裡,奶奶幾乎每隔1–2個月就讓救護車轉送一次…住院…插管…抽痰……
最後,姑姑總在猶豫這次是否該通知台北的叔叔回來了?
最後一次,誰也沒在身旁,姑姑自個也在台灣,阿芳趕去通知媽回來,奶奶在和爺爺同一個房裡離開了。
那個冬天和這幾天一樣凍人刺骨。
爺爺、爸爸、奶奶〜他們都在一個人的時候離開了……
..
今天是「元宵」〜
爺爺是廟公,穿著師公衣裡裡外外張羅著。
除了除夕夜的大紅包,上元夜奶奶會再塞個50元的小紅包讓我們帶著。
飯後跟著爸爸媽媽,穿著過年的新衣,提著皺著許多層的紅色圓塑膠燈籠到廟裡「鑽燈腳」。
廟裡香煙環繞,沒有猜謎,沒有抽獎,爬滿桌的大小烏龜,有一隻將會點著香隨著爸爸回家,然後在供桌上慢慢的失去腳–沒有頭–大卸八塊……
廟外此起彼落的沖天炮聲,仙女棒閃爍,誰的燈籠不小心推撞就著了火燒了……
那些個花好月圓春光燦爛的夜晚……
于 103.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