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正藍

伴著我們成長二十多年的「圖書館」，正式和「文化局」切割了。

新的圖書館剷平了當年高中時，我夜讀離開前獨自眺望遠海的小山坡。那兒天黑、風涼、星星亮，有時還有煙火的小山坡。就像我熟悉的「國際學社」在眼前推翻夷為平地，整個破落眷區短短幾日內成為看不見的史蹟；我在還是荒山廢土裡看著挖開還未成形的大水池，我在新栽的細樹枝條間遠眺時報廣場的燈光。在決定搬離開台北前，我已在堆砌的階梯上徘徊過一個冬、春、夏；當大安公園約略成形，徹底掩蓋了我初識台北城的記憶，我終於離開了。

而今，我又見證了更早的高中青春在怪手不留情的挖掘下殘缺，我獨享的夜，夜中的月，月下的迷情，都在黃煙漫土中覆沒。

新的圖書館離文化局遠了，我不再借還書順道看畫展。我看不到仰之彌高的孔夫子，階梯旁含春的盛開百合，我在那裡高高盼過一個熟悉的身影能再從階梯下經過。

我愛坐欄杆，二樓，三樓。我們的青春在那裡含蓄呢喃，那身影在身畔絮絮叨叨我不曾有機會了解的他。一樓的小樹長得參天，碧綠的大葉，厚重結實的莖，當年的清潔工現在還在。

讀書累了，外頭閒瞌牙。放學後，「佳佳味」─一個麵包、一罐飲料，就是一頓晚餐，而今我們的舊餐桌呢？

這裡有多少人青春寄存的記憶，它還屹然存在，只是和圖書館做分割。如同我的記憶還在，我仿若看得到但不會伸手觸摸。它們有了距離但聯繫還在，我和記憶有了距離，但我和記憶聯繫不再。

于 10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