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正藍

在角落裡，叔叔拿了張紙條給姑姑，上頭詳列他一家四口的所有電話，包括始終遠住美國的小表妹的手機號碼。

他說〜總要多個人知道他們的聯繫方法，以防萬一。

爸倉卒離開時才虛64，這麼快，連叔叔都屆齡退休了。

他遠在台北郵政總局高層，想回來，可是就連澎湖總局局長也沒他位子大。

平常上下班，休假若沒特別事故就去爬爬「象山」。（到現在我還不知那是哪座山？）現在退休了，若沒特別事故還是就去爬爬象山。（等我再去台北也去爬爬象山好了。）

說真的，過去在台北的我覺得他的日子實在很乏味。

而且覺得他比我看過的台北人更形色匆匆，就算約在放假吃飯，約在他住家附近，即使看他散步都覺得像在趕路。

嬸嬸說〜當年若省了這些繁雜的結婚儀式，那些花費足可以在台北買間房子了，那時楊教官的房子才50萬。（楊教官的房子很大呀！當年籌辦個婚禮需要這許多花費嗎？）

在台北補習的那一年，每個月都得遠到木柵找叔叔報到，加點菜，過個夜，散步景美大橋星空。

隔年學校在大直，叔叔卻搬到我搬離開的建國花市旁，依然儘量保持著一個月拜訪一次，然後慢慢地延長，延長，延長了……

從前沒啥機會聽爸講古，後來知道的他們的故事都是叔叔說的。

現在，那些故事，就像庭埕上斑裂的大大小小長長短短深深淺淺的紋跡，灰白在那裡，沉默無語。

叔叔退休了，他沒不良嗜好，生活正常到很正常，沒聽說他是否生過什麼病？受過什麼傷？

可是，他說〜總要多個人知道他們的聯繫方法，以防萬一。

熱鬧之後，人去樓空，昨日的殷殷笑語，明日的默默風流。

得意需盡歡，人生豈如果，轉身後的倆倆相忘煙水裡。

于 104.11.23